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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俞亮时光】带我走（5）

哨向，末日丧生pa，其他预警见前文。

Chapter 5

盘山道的下行路口，前面也有两三辆车，地上有一段段拖曳的血迹，不难猜出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时光抬头，看见下行路口的尽头设置了几道闸机口，全副武装的军装人士真枪实械，站在关口处一个个检阅来往的车辆与人流。盘山公路上的车反倒要走得快一点，俞亮把车缓缓开过去，到了闸口，对面同他行了个军礼，显然是认识俞亮的。

“少校！”

时光本来都快睡着了，被这一声喊给迅速吓醒。

“请问一下，前面什么情况？”

俞亮开口道，与他对接的站岗小哨兵诚惶诚恐，“前边是避难所，现在正在对避难人员进行交接，二位要亲自盘查吗！”

说是“二位”，显然是把副驾上的时光当成了与俞亮同行的伴侣。除了俞亮，一车人都在看他。这也不是个辩驳的好时机。时光耳朵有点红，只能认下这个称呼。

“人很多吗。”俞亮问。

“这……”两位站岗的哨兵对视一眼，不用等到他们回答，封闭区里黑压压的人影就做出了回答。营区内火把红光连片。营地里有军人走动，看起来倒是井然有序。

“您是送朋友来吗？”

哨兵问，俞亮没回答，但车门已经被打开了。车后座上的几人面面相觑，还不知道这趟旅程是否就这样到了终点。洪河无意间抬头朝窗外一看，顿时喜形于色。

“灿灿！”

几日以来的愤怒，焦急，重重不安揣测，终于在此刻划上了个让人安心的句点。洪河的答案不言而喻，谷雨和江雪明对视一眼，也跟着一起下了车。

“时光！”江雪明喊他，“你不一起吗？”

时光犹豫了。他和这些朋友，同舟共济了这么久，他其实不应该犹豫什么。

可右手刚碰上车门把手，左手却还被俞亮握着。他什么都没说，目不斜视地看着挡风玻璃，外面是营地里相拥而泣的洪河和林灿，旁边是等待时光下车的江雪明。

“明明，算了吧。”谷雨拉住明明，沉默地看向车窗里时光的方向。他没再逼着时光说出一个确定的答案，直到最后，时光也没出来。

汽车缓缓调头，后视镜里的谷雨拉着江雪明的手，目送着他们离开。诀别好像不声不响地到来，明明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，有些埋怨谷雨，“你怎么也不吭声啊！就让他这么走吗！他们俩……”

“江雪明！谷雨！洪河！”

是时光的声音，他摇下车窗探出头。

“等我回来啊！”

万语千言藏在风中，时光看向身后，对他的朋友们招了招手。

俞亮没有接受设备站的供给资源，时光的小背包里顺了不少超市的东西，压缩饼干，巧克力棒，甚至还有一袋洗衣粉。他怀抱着这个百宝箱，和俞亮上了路。汽车转了个方向，继续在雾霭笼罩的山林中急驰。车上只剩他们两个，比起刚才安静了许多。

时光很快就又睡着了，他刚刚高强度使用过精神力，此刻大脑疲惫不已。全程迷迷糊糊，只凭借着对俞亮天然的信任感由着他往前开车。

一路上他做了好几个梦，四周雾霭笼罩的山林消失了，剩下四面白墙把他围住。他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，房间里除了墙什么都没有，时光蹲在地上，玩他的四驱车。小车从光滑的地板上启航，一路摇摇晃晃到看不见的尽头。

时光想起，他好像的确有这样的一个玩具，梦也好像不完全是假的。梦里除了他，还有小时候的俞亮。俞亮真不错，穿着一身学院小制服，看起来盘靓条顺的一个。小俞亮比他高一点，微微蹲下身，和时光一起看那辆四驱车。

“你不会玩吗？”他问俞亮，“这可是你给我的四驱车，你怎么自己不会啊？”

俞亮不回答，他还戴着个军队的制服帽，盖不住他有点微微发红的耳朵。

“俞亮，你可真奇怪。”时光喃喃道，也不知道自己叫的究竟是哪一个俞亮。

汽车在起了大雾的山路上颠簸，等时光睁开眼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早上雾大，晚上的天空晴朗疏阔。原野往下望，哪里都看不到光，但天上的星星却格外晴朗。时光睁开眼，脸上黏黏的不舒服，他抹了一把，全都是干涸的泪痕。低头一看，俞亮的外套还盖在他的身上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醒了？”俞亮开口道，他开了一路的车，此刻声音听着有些沙哑。

“我睡了多久啊？”

时光坐起来，头晕晕的。俞亮没告诉他前行的目的地，但时光也能猜到一二。盘山公路从方圆启行，一路向南，一栋高耸入云的黑塔矗立在墨色深重的夜空里，快和夜色融为一体。不远处有另一座白塔，比旁边的黑塔稍矮一些。两座塔之间连廊交错，如同盘根虬结的树根。

“时光，跟我回去。”

语气不容置喙，但俞亮心中也没底。可今天的时光很听话，他没抗议，甚至根本没说话，乖巧到像是就算车开到末日尽头，他也能跟着前去。俞亮有点担心，隔着后视镜瞟了他两眼，时光把眼睛擦得通红一片。

“眼睛怎么了？”

“没事。”时光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在哭个什么。好在俞亮也没追问，专心开他的车。时光松了口气，刚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，可俞亮又幽幽开口。

“刚刚做梦了吗，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。”

“什，什么？”时光心虚，“别自作多情了，我喊得那是你的名字吗，我……”

他脑袋熬成一锅浆糊，辩驳的借口都想不出。

“梦到了什么？”

“我……”时光不知道怎么说，他的梦境都是遥远从前的记忆碎片，如今回看，却也多了点斑斓亮色。时光想糊弄了事，抬起头，看着俞亮歪头看他，眼角笑意带着点不合时宜的轻松。

时光大惊失色，“看路！看路！”

紧接着，“砰”，“砰”两声，俞亮踩下急刹车，急忙用手护住时光往前扑的头。

两人对视一眼，不用说也知道究竟撞到了什么。盘山公路上本就人迹罕至，一路上没怎么见到丧尸，两人也有些松懈了。谁也料想不到，它们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。车窗前不再是疏朗星空，一只，两只，三只，丧尸浊白的眼睛贴在挡风玻璃上，是凝视着时光的深渊。

“加油站。”

时光明白过来，这里是国道，旁边理应是有加油站的。那眼前的“它们”，应该就是加油站里的工作人员。 这群丧尸像是饿了很久，见到人影就急急往前扑。

“太多了。”俞亮踩下油门，车根本开不动。国道上的加油站，就算是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感染异变，也不至于会多出这么多来。时光抬起头，地平线的另一端，黑压压的一片丧尸，源源不断地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。

“我去，他们是有什么召唤法则吗？”

“也许吧。”俞亮倒转方向盘，向后倒车，扑在挡风玻璃上的丧尸愤怒敲击他的窗玻璃。指甲划在车前盖上，发出难听的声音。

“他们是饿了多久？”时光问，“这种地方平时都不会有人，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感染的？”

“有武器吗？”俞亮没直接回答，反而反问他。时光在车里扒拉一圈，除了那把消防斧，还有一把水果小刀，和超市顺来的菜刀，车后座上放了一把小巧的手枪，大概是俞亮的配枪。他献宝似地捧到俞亮面前，后者却看都没看一眼。

“只剩两枚子弹了。”

“没事儿，实在不行那就我们用呗。”他还有开玩笑的力气，话刚说完就被俞亮捂住了嘴。分明丧尸在外面咚咚敲玻璃，黑压压的车里，两人距离很近，唯一的光源是俞亮愤怒的眼睛。他生气个什么劲儿啊，时光想不通。他悄悄打开精神屏障，细若游丝的精神力飘浮出来，如水草般伸向俞亮，恐惧的黑潮紧随其后，在万丈悬崖边，一遍遍冲刷他们脆弱的链接。

“时光……”俞亮很是诧异，他抓住时光的手，在黑暗中和他贴近。车座下方，时光的小腿晃荡，好像碰倒了两个玻璃瓶，但这种事情，此刻也无人在意。

他们缺个逃离生天的方法，现在认输也太早了。没人先去打开车门，一眼望去，至少有二十来只丧尸，就算时光能短暂忘却恐惧，为俞亮做精神疏导，这也绝不是人力能为的数量。

车内二人沉默半晌，又是一阵“咚咚咚”的响，一张快要腐烂的脸贴上车的后车窗。车窗玻璃顶不住丧尸们的强悍蛮力，破窗而入是迟早的事情。时光一时无言，又闻到一种剧烈的刺鼻味道。

“油箱被顶开了。”俞亮显然也闻到了，他凑近副驾驶位，想看得更清楚一点。狭窄的车座位上挤了两个人，俞亮捡起地上碍事的玻璃瓶——是一瓶没开封的苏打水。

他用牙齿咬开瓶盖，水撒了一地。

“你干什么啊，这可是珍贵资源！”

“包给我。”俞亮没多解释，从里面拿出来一袋洗衣粉。

洗衣粉是在超市时，俞亮顺手塞进他包里的，那时候时光还想笑他小洁癖，都什么时候了，竟然还惦记着洗衣服的事。也直到此刻，时光才知道了他的真正用意。

时光没再说话， 直接脱掉衣服。

“你干什么——”俞亮满脸诧异，死死抓住时光手腕，不让他去拆开那件加绒的卫衣。显然时光没打算听，他拿着小刀，在衣服上重重划了一记。

“这不是还有你的外套吗，俞亮，你在我就死不了。”时光拆开衣服上那层薄薄的棉絮，塞进苏打水瓶口里，“我来开车。”

也不知是不是时光的错觉，他说这话时，竟然还轻轻笑了。挡风玻璃抵不住愈发强烈的冲击，上面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纹。俞亮手握着瓶子，拿上车后座那把只有两枚子弹的枪，回头看向时光。

俞亮什么都没说，时光喉头一滞，胸口的血液止不住地往身下游走。生死危急时刻，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。

他没有断开和俞亮的精神链接，感应微弱，但他一直在自己身后。时光没告诉俞亮，此前他从来没有开过车，可也许是丧失来潮的恐惧已经让他濒临麻木，脚踩油门的那一刻，时光竟然觉得心底一片平和。身后传来“砰”的枪响，但他不能回头。

丧尸大多都被车外的俞亮吸引了注意力，透过后视镜回望一眼，俞亮就在车窗外，跟着他不算快的车速，一路向前走。车座中央的点烟器按钮红灯闪烁，时光心一横，摇下车窗，把点烟器抛了出去。

“俞亮！接着！”

油箱大概是坏了，仪表盘上油量耗尽的标识疯狂闪烁，而与此同时，车窗外窜起滔天火舌。焦尸燃烧发出刺鼻的腐臭味道，而与俞亮那点微弱的链接，就如同他那双一直牵住自己的手。座椅下方的苏打水瓶随着行驶颠簸左摇右晃，时光学着俞亮的样子，咬开瓶盖，血腥味立刻溢满口腔。他又有样学样，草草做了个燃烧瓶，顺着窗户缝丢给俞亮。

“俞亮！弄好了就上车！前面就是加油站！”

“咚”的一声，时光抬头，看见车窗缝隙处丧尸伸过来的手。他拼命往上摇玻璃，结果却于事无补。然后又是“砰”的一声枪响，丧尸的手无力垂下，时光也知道，俞亮再没有子弹了。

“快上车！”他又喊了一遍，俞亮坐在副驾驶上，脸上全都是迸溅的血。时光在油箱报警的“滴滴”声中一路向前。两人一路无言，身后是在火焰中追逐奔跑的丧尸。

“加油站就在前面。”俞亮提醒道，时光点点头，与丧尸赛跑的同时，也是与油箱赛跑。他用尽了平生专注力，只等待俞亮的一声命令。他们没有子弹了，就算是死，也只能被火舌吞噬，或者变成两只目光呆滞的丧尸。但有他在，时光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安全感。

“加速。”

一声令下，时光脚踩油门，俞亮向车后方投掷燃烧瓶。

爆炸的气浪追着车尾向前，挡风玻璃和顶篷天窗全都被震裂。爆炸很可能还会持续，时光拼命踩油门往前。油箱里的油已经耗尽了，车在国道上滑行，过了好久，时光回过头来，身后火光漫天，呛人的浓烟窜得很高。

“不会再跟过来了吧。”时光喃喃道。

“不会了。”俞亮回答，紧握住时光不住颤抖的手。

耳边心跳声如鼓点轰隆，绝处逢生的时候，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了谁的嘴唇。蜻蜓点水的啄吻很快愈演愈烈。时光脑海中拴着一根岌岌可危的弦，他被俞亮撬开牙关，说话都是呜呜咽咽。他睁开眼，看着俞亮正专注地看着他，眼底发红，燃着动人的火焰。就算大雨倾盆，也无止无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