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俞亮时光】时光九段之我见
Attention：光妹文学，单性转
已交往设定，写写小情侣的大学生活。
《时光九段之我见》
小A，方圆大学电机系二年级，体健貌端无婚房，对三年级的系花学姐猛烈攻势追求中。
可惜院里男女比例七比一，小A身高一米七，颜值五点零，扎在人堆里根本无法得到系花学姐的垂青。
常言道，近水楼台先得月。小A决定从系花的人际关系入手。学姐生平爱好无几，其中值得一提的就是下围棋，据说还挺厉害，代表学校围棋社参赛做二台，还拿了个全国冠军回来。
小A琢磨了一段学围棋，可惜开蒙太晚，他努力许久，也实在是不明就里。但小A并没有就此放弃，若是借此机会，多向系花学姐指点请教一二，从而拉近距离，岂不美兮。
大丈夫能屈能伸，说到做到。大二刚开学，小A就交了五块钱会费，进了围棋社。只是不巧，此时系花在外出打比赛。新上任的小A被一群壮汉学长奴役，去社联部的天棚下招新生。
九月正值秋老虎，正午时比酷暑还要炎热，谁都不愿意这种时候出去发传单。小A初来乍到，被迫接下了别人踢过来的皮球。
系花的倩影还没摸到，就先干了一堆脏活累活。社联部把招新时间定在大中午，新生来得寥寥无几，就算有，目光也都在对面的轮滑社动漫社。这年头的确也没几个年轻人对围棋感兴趣，社团招新门庭冷落，也是必然。
小A倒在遮阳伞下昏昏欲睡，寻思随机抓两个人发发传单也好交差。他扯着嗓子喊：“围棋社招新！省级强校社团！会下的来切磋棋艺，不会下的包教包会！入社只要五块！学弟学妹都别走，想不想学围棋，包教包会！”
小A的发传单技巧，找落单的人，最好是东张西望，走路没那么快的，这样被拒绝的概率小很多。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圈，锁定路边穿黄色卫衣的女生。
“你叫我吗？”
被叫住的人歪回头，圆圆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。也许是正午的日光和她身上的鹅黄色卫衣两相得衬，女孩整个人都显得眉眼柔和，很好说话。
“对，对对对对，我们社团招新，围棋社，学妹有兴趣吗，包教包会。”
小A语速飞快，他看着眼前女孩眨着眼睛笑了，嘴角显出两个狡黠的梨涡。
“包教包会？”
女孩反问道，可小A没太听清，他脑袋里一片空白，好在小学妹竟还挺有兴趣，耐心等他磕磕巴巴介绍了五分钟围棋社，然后一口应下。
“你们这社团，怎么进呀？”
“扫这个码，交五块钱就行……加我微信吧，微信转我。”
小学妹姓时，头像是个河豚头。小A把手机揣进兜，脸上挂着美滋滋的笑，在外打比赛的系花学姐一定会夸他聪明又能干，他崭新的幸福未来，正在前方朝着他招手。
头像的那只河豚，是时光在海洋馆拍的。收到录取通知书后，她给自己放了两个月的暑假，假期主要是吃喝玩乐，顺带谈个恋爱——就如同其他的同龄人般。
好在本就是夏休期，她的小男朋友也难得有闲。俞亮还挺配合，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商业活动，陪着她去了迪○尼和新开业的USB。人来疯的时光玩得很尽兴，顺带发现了小俞老师一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——他有点恐高，过山车的锁扣一固定，俞亮就脸色煞白，全程把时光的手捏得死紧。等过山车腾云驾雾两圈下来，俞亮那个表情，路过的热心大妈以为自己目睹了强抢民男现场版，立刻拿起手机转身拨打110。
她实在是活力无限，拐带着小俞老师的小身板被折腾得不轻。第三天俩人去电影院看电影，巨无聊的爱情喜剧片。刚进来时光就后悔，没选隔壁厅的《赤焰狂魔大战蝙蝠超人》，但时光没想到，俞亮看得很是认真。她在昏暗的电影厅里偏头看了会儿小男友的侧脸，又使坏般地捏捏他的手。她以为俞亮会被吓一跳，却不料被反握住了手。
掌心交叠，时光的体温要更高些，她心跳乱七八糟，只能被迫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。电影讲了个智能机器人和他的萝莉雇主之间的爱情故事，性转版《人形电脑天使心》。剧情剪辑演技加起来不超过三分的注水电影，时光觉得，可能还是旁边目不转睛的俞亮更像个机器人。
就是机器人有时候也会程序错乱，比如电影实在太无聊，困意来袭时，时光挺不住，歪头倒在了身旁人的肩膀上。俞亮二进制的一颗心七上八下，手上一抖，撒了满地的爆米花。
故事变成了事故，两人收拾了好一通，狼狈离场时俞亮心里过意不去，给时光买了根甜筒冰淇淋。她吃得很慢，融化的奶油沿着手指滴落在掌心。俞亮盯了一会儿，与略显婴儿肥的小圆脸不太相称，时光的手指很细，皮肉莹白，指甲有着透明泛粉的莹润色泽。看起来就如她的棋一样，是有温度的。
他无法否认，毕竟早在半小时前，他已经握过了。
“……想什么呢？”
也许是他失神了太久，时光朝着他晃晃手臂：“纸巾，我问你有纸巾吗？给我擦擦。”
俞亮从口袋中拿出手帕，动作僵硬地递给她。如果时光再多留神一点，就会发现她的新晋小男友已经脸红到脖子根。不过她显然是没看到，小姑娘一蹦一跳，顺着商场顶楼的栏杆往下看水族馆去了。
“俞亮！你看这有个水族馆！”
她声音大了点，周围有人听到，就纷纷往扶梯口处看。时光见状不好，连忙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到俞亮脑袋上，拽着他乘着扶梯一路开溜了。
水族馆开在电影院底下，主打什么城市小生态园，生态建设成果倒是没看出来，不过水族馆光线昏暗，颇有情调，也算是方圆有名的情侣打卡圣地。三层鱼缸紧挨着旋转楼梯，时光把着扶手，仔细端详缸里的鱼。
“还有河豚！你别说，俞亮，你俩长得还有点像。”
小俞老师近来比较好脾气，但也不满于对方把他和玻璃窗里的河豚相提并论。时光拿出手机，对着那只气鼓鼓的河豚咔嚓咔嚓。玻璃窗里映出俞亮的脸，时光一看就乐了，回头看看俞亮，对他指指玻璃窗。
“你看，我就说，你还姓鱼，保不准几千年前是一家。”
“那你就和山上的猴子是一家。”他反唇相讥，台阶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，俞亮扶住栏杆，把他多动症的女朋友圈紧怀里。可惜后者太不识风月，只顾着用手肘戳他胸口。
“说啥呢你，还猴子，就这么不待见我，做了水生动物就把我赶山上去。”她说完，还把脸贴上玻璃，试图在海底世界寻一只漂亮小鱼贴上自己的名。可就在此时，一只翻车鱼悠哉游来，和她大眼瞪小眼。
一时间时光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，可谓精彩至极。她连忙转过身，整个人虚虚靠在俞亮怀里。小俞老师的程序开始运转失灵，手臂有些僵硬，但还是选择把她拢紧。
时光一向没什么社交边限感，从前便是如此，可如今同样的亲密举动，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。俞亮不吭声，可时光却知道他在想什么，女孩低声笑了，踮起脚凑到他耳朵边。
“俞亮，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在约会啊？”
光线昏暗，对面看不见小俞老师的脸色，却说得越发起劲：“这不是正好吗，我们还是大学生呢。江雪明都和我说了，她上周还和谷雨去湖心岛划船了，我觉得……”
这大概不行，作为现役棋士，不管上不上学，他们还都得下棋。未来逐渐被压缩的练习时间里更是要分秒必争。俞亮本想反驳，但起码此刻，他不想打破时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。
录取通知书寄回了老家，时光妈妈第一个接到它。特快专递上的校徽醒目，送信时，就连EMS的邮递员小哥都特意道了喜。
宋女士感慨万千，记忆里昨天还在十三中被时光的老师叫家长，一转眼，自家姑娘的烦恼就变成了上清华还是去北大——两边招生办的老师都来谈过，条件许得都快开出花。再想想原来时光班主任的话——“围棋能当饭吃吗？”今时不同往日，要再见那老师，也不知道他能给出怎么样的作答。
紫色缎面的通知书，打开是校园建筑的立体贺卡，宋女士越看越喜欢，刚要叫时光来看看，一回头，她正瘫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小猪佩奇，抬手在茶几前抓了好久，硬是够不到上面的葡萄。
“妈，这葡萄也太酸了吧！哪儿买的啊！”
宋女士的目光在时光和通知书间流连，一时间怎么都不能把人和名对上号。她叹了口气，走过去没收葡萄，“酸就别吃了，你也是，回来一趟就整天一躺，没骨头似的。通知书来了，你不看看？”
“看啥看，有啥好看的。”她嘻嘻笑道，却还是一把从母亲手里扯过通知书，“看看，这logo，多气派；这签字，多好看；还有我这小名儿……妈，您说我是不是特厉害，说呀。”
说是世界冠军，落在宋女士眼里，时光也不过就是一半大小孩，看她尾巴快要翘上天，做母亲的反倒半点夸奖都说不出来，“你呀，还是感谢国家政策好吧，给你个机会，好好回归课堂，重新改造。”
“什么呀，真没劲。”小姑娘撇撇嘴，“这也得考试的呀，您不知道，俞亮拉着我背了多久……想想我就头大。”
“那你也得好好感谢俞亮。”宋女士把酸葡萄撤走，给她切了几瓣西瓜，“人家自己复习就很辛苦，还得带着你。”
“是是是，我谢谢他……不对呀，怎么他就辛苦，我就是要感谢国家，试都是一起考的呀。”时光做了个鬼脸，拿起西瓜咬了一口，甜的。
时光的目光又被电视吸引，忘了和妈妈斗嘴这一茬，专心看苏西和佩奇吵架。妈妈有些突然的沉默也被她给忽视掉。过了一会儿，宋女士像是做了个艰难抉择，犹豫着开了口。
“小光，你这也要上大学了，也是长大了。”
“啊？”时光莫名其妙，眼神还没离开电视屏幕，“您开什么玩笑呢，我都定段工作几年了呀。”
鸡同鸭讲，宋女士不禁摇头，却还是继续道，“你和俞亮的事，我也一直没怎么问过，你……”
“我们？我们能有什么事呀。”
时光继续专心啃西瓜，汁水流了满手，黏糊糊的不舒服，她又四处找纸，手忙脚乱好一通擦。宋女士有种不祥的预感，今天自己的亲子教育可能又要以失败告终。可箭在弦上，还是索性一次说完了。
“你们之前这几年，有比赛有训练的，还有教练在，我也没说什么。”抬头，成功在时光眼底收获一片迷茫，“可现在你们也不一样了，你也注意点，别让人家把你给欺负了。”
“哎呀妈，你哪儿那么多可交代的啊。”时光又开始哼哼唧唧，“就俞亮还欺负我？得了吧，我欺负他还差不多。”
宋女士气得翻白眼，对猪弹琴，想必也就是这个效果了。
不过关于宋女士的担心，在此时此刻，的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余。时光满点安排的，与俞亮同行的大学生暑假基本上无一兑现，因为小俞老师在被录取之后就开始神隐。究其原因，是因为他无意中得知自己选的倒霉专业还要修高数。俞亮没受过高考磨砺，高中满打满算也没上够一个学年。就算精于十九路棋盘上的计算，面对高中数学尚且头疼的俞亮，也不觉得自己能应付这样的大学课程。
天才围棋少年选择笨鸟先飞，找了老师从头补习。整整两月，他们把恋爱谈成了异地，唯一的联络就是每晚在围达网上的几盘网棋。起初时光还嘲笑他两句，后来见视频另一头的小俞老师实在疲惫，恶作剧般的看戏心理也很快转变为了怜惜。不过说来可气，就算被fxεδ等一连串希腊字母折磨得不轻，时光也没见他盘上劫杀时算错半子。她觉得，这也算是俞亮AI论的又一有力证据，至于什么高数学习，只不过是机器人在背着她植入一个全新程序。
没有谈恋爱的暑假过得也很快，她一个人赖在家里，下棋打谱，网上虐菜，偶尔出去强行骚扰一下洪河江雪明他们。每见一个朋友，她就得重复一下俞亮苦修大学课程的事。道场的朋友都是现役棋士，高中肄业，自然不知个中就里。两个女大学生却都对此很是诧异。
“没这个必要吧，虽然高数是很难啦……但是俞亮本身就是特招生，学校求着他来还差不多，不可能拿成绩卡人的。”
白潇潇说道，一旁的明明点头附和。时光却不这么觉得，她足够了解俞亮，这人不是一般的认死理。小时候输她一盘棋，就要远渡重洋六年；不知道她的电话，就干脆从一开始打到七十八。作为俞亮上一个难解的棘手迷题，时光很是相信，俞亮的坚持，和能否顺利通过考试无关。
时光对此没辙，但她也觉得那些数学题最终也会回报俞亮。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她是有点怕小俞老师的，这人一心撞南墙起来，没什么做不成的。就像多年前的那两盘棋后，他们还是下了无数盘。俞亮这人又轴又呆，时长老英明一世，是怎么着了他的道？时光也懒得细究了。她把自己杯子里的橙汁喝完，下意识去抓旁边人面前的。江雪明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，时光只能讪笑着还给她。而后再招招手，朝服务员要一杯新的。
管他呢，时光茫然地翻着菜单，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“烈女怕缠郎”。她咯咯直笑，就这句吧，用来形容她和俞亮。
一桌好友看着乐不可支的时光，满脸诧异，洪河摇摇头，只道这俞教主整日只顾修炼武林秘籍，再不出关，恐怕时芷若就要走火入魔，相思成疾，不日攻上光明顶，到时候江湖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。
时光觉得他这说法很不贴切，她才不做周芷若，就算同为峨眉掌门，她也要做郭襄。“小东邪”，满脑子稀奇古怪谁也跟不上，只有俞亮还算勉勉强强。
九月伊始，时女侠骑驴走天涯的江湖梦八字没一撇，就得乖乖背着书包进学堂了。校园不小，里面还有个公交站点。她和俞亮约着见了一面，等了足有半个小时也没等到。时光踱步好久，实在等不下去，苍蝇乱转走了一圈，还被社团招新的人给拉了过去，交了五块钱，光荣成为围棋社的一员。
这个名号还真是久违，她挺高兴，也没想过对面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等时光终于等到她姗姗来迟的男朋友，她还把这事告诉了俞亮。
“就算是上了大学，下个月的围甲也不能缺席。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时光哼哼唧唧，不是很想听他继续念经，“你能不能别老皱着眉，搁这儿拧麻花呢……不就是没人邀请你去社团吗，好啦好啦别生气，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嫌弃你。”
俞亮无言以对。
对时光来说，她的大学生活还算丰富有趣。她长得漂亮，性格活泼，还算个不大不小的名人，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。和俞亮见面时她又有了许多说不完的话题，大多数时候，俞亮都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。他课业繁忙，围甲在即又没什么时间练习，事事求尽善尽美的俞亮不免有些着急，时光见到他时，对面脸上也是愁容不展。时光对这个忧郁挂的小俞老师深表同情和怜爱，拍着胸脯再三保证日后一定早起晚归，同他再多鏖战几局。
他们平时会在线上下网棋，可眼前没了哼哼唧唧的没头脑和愁容不展的不高兴，就算对面下了一步恶手，网络也很难传递情绪。时光找着没课的时候早出晚归，穿过小半个校园，路过各家宿舍楼前黏来腻去的小情侣。每个清晨傍晚上课后熄灯前，宿舍楼的榕树下总是少不了几对莺莺燕燕，执手相看泪眼，日复一日地上演生离死别。
时光对此深表理解，刚入校时她就对着地图琢磨过，男女宿舍楼的距离，简直是“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”的现代具现版。俞亮并不住校，依时光贫瘠的想象力，也很难想象小俞老师与几个陌生人同室而眠。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，大平层，三面朝阳，卧室里有面落地窗。时光对此很满意，总想着什么时候在那张双人床上打几个滚……当然，也只是想想。
就算秉烛对弈到天明，她也得要回学校的。
两位小朋友过早步入职业世界，可也是直到上大学，才算是半脱离了战队和家长掌控。没了方绪和白川作保，也没了北斗杯的名头，就算他们在无人角落里也会牵手接吻，但也不过是蜻蜓点水式的试探触摸。再进一步的邀请没人提，另一方也就跟着装傻充愣。距离目标最近的一次，是一个冬日深夜，时光被棋桌旁的暖炉熏得昏昏欲睡，连着下错了好几颗子。她消极应赛，小俞老师眉头拧紧，刚想对此提出严正批评，就看见时光靠在懒人沙发上，整个人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。
她常年都是叽叽喳喳的，也只有睡觉和下棋的时候，才会显出几分安静和乖巧。俞亮看着她，又看看她身后的猪头沙发，这好像也是时光买回来的，也不知什么时候，就出现在了俞亮家里。
懒人沙发这种东西，就像被炉一样，是饱暖思淫欲的颓废利器。小俞老师自然要和其割席。可眼下看看时光，常年歪歪斜斜扎着的马尾披散着，嘴里念念有词，对着周公相邀欲拒。棋是不能继续下了，可俞亮也没办法再追究下去。
“很晚了，你……”
俞亮声音有些哑，时光没回应他，想来也是真的睡着了。她的对手、敌人、新晋小男友站起身，犹豫了一下，弯身环抱住女孩的膝弯。
算了……总不能让她睡在这里吧。
古语有云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。而正人君子小俞老师思索再三，还是决定守在这堵摇摇欲坠的围墙边。他抱着时光，目不斜视地往里屋拐，目的地是时光最喜欢的那张灰色大床。短短几步路的距离，俞亮只觉得自己步下似有千斤。没什么，他告诫自己，北斗杯青训的时候，他们也曾经楼上楼下住了好些时日。今时往日没什么不同，所以……
睡梦中的时光歪了歪头，在俞亮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。熟睡的人呼吸绵长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俞亮的手腕上，就让小俞老师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。
好吧，俞亮不得不承认，也许他是怀揣了那么点叵测居心。他努力放轻脚步，争取不打搅她的一夜安眠。寂静的房间里，他克制的呼吸音都逐步放轻，一步，两步，三步……时光打了个哈欠，缓缓睁开眼。
“几点了？”
她还没太睡醒，声音哼哼唧唧，俞亮立地稍息，脊背僵硬。
“还没过零点，你先睡吧……我……”
短短几字，进度条飞速划过百分之九十七。时光没说话，头一歪，看起来又要睡过去。
俞亮向前一步行，然后感觉到怀中人突然起身，像只扑腾不停的岸上鱼。
“啊啊啊啊啊！不行不行！我的作业明天得交上去！”
凌晨寒夜，最后还得俞亮把她送回学校去。想着还有个没写完的作业，时光稍微精神了点。把脑袋缩在卫衣里，亦趋亦步跟着俞亮前行。至于俞亮，他却沉默得有些反常。时光凑过去，试探性地把被风吹得通红的手揣进俞亮的大衣口袋里。俞亮的手僵了一下，又把她的手缓缓握紧。
这是生气啦，还是没生气？时光不解，权当是自己今晚消极应赛，又误触了围棋AI的一键不开心小程序。
“俞亮，小俞老师，这是又生气啦？”时光没有半点自知之明，搅得别人心烦意乱，此刻还在嘚啵嘚不停，“哎，行行行，我答应你，下次一定，不就是下棋吗？时长老以命立誓，下回一定把你斩于马下。”
“胡说什么。”俞亮气结，时光笑嘻嘻地伸出三根手指，当真摆出立誓的样子。俞亮抬手要捂她的嘴，却被女孩闪身轻巧避开。
“小俞老师，拜托啦，今天就放我一马。要是今晚交不上去，我就得重修了。咱大小也是个世界冠军。要是马哲挂了科，再被人报上微博，那多惨啊，多可怜啊，厚哥不得骂死我呀。”
“你应该先想想，我会不会骂你。”俞亮面无表情，料定她肯定之前摸了不少鱼，此刻小算盘才能打得门清。时光嘻嘻一笑，背着手倒退着往后走。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远，俞亮低下头，觉得是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。
“到啦。”
他抬头，发现已经到了大门口。打更的大爷在门卫室里昏昏欲睡，倒是方便了夜不归宿的学生趁机开溜。时光朝俞亮挥挥手，一句“明天见”还没说出口，她又突然灵机一动，猛一拍手。
“我想起来了，下棋复盘，哪用走那么远去你家呀，我可是加了社团的，围棋社，借一下他们的地盘不就行了？”
……
时女侠的确是有些超凡潜能在身上，凌晨抹黑回寝室拿到电脑拆东墙补西墙，终于还是赶在教务系统更新之前把马哲作业交了上去。浑浑噩噩的一天结束后，她还得为了围甲，马不停蹄地和俞亮线上鏖战几回合。时光自觉实在熬不住，提前短信通知俞亮告了假，对面回了她一个好，也没再多说什么。
这叫时光有些受宠若惊，毕竟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会挨俞亮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她枕着手臂，躺在床上，在与周公相聚的前一刻还在胡思乱想：等明天有时间，还是去那个从没去过的围棋社看一眼。毕竟她可是花了五块钱，名正言顺的社内成员。借此早点解决一下小俞同志的下棋需求——主要指的是看着她一起下棋的需求。
时光知道，俞亮一直是很想见她的。至于那些互看不顺的时刻，和无休无止的争吵，竟也是他们这盘根虬结的错乱关系中的重要养料。自己果然对他很重要嘛，时光想，趁着还没彻底睡迷糊，给俞亮发了条短信，明早八点，围棋社见。
然后她丢掉手机，头一歪，沉沉睡去。
难为时光，好不容易起了大守了约，围棋社却没开门。而时光穿着一身单薄卫衣，站在十月初突然降临的冷空气里，迟迟等不到真正的格林童话小王子的来临。
打了七八个电话，对面一直关机。时光索性站在教室门口，拿手机玩人机五子棋。软件没花钱，有点傻，没过几轮时光就摸清了电脑出招的全部规律。她赢得无聊，又等不见俞亮，人也有些烦躁。再抬头观望一圈，没见到俞亮，但也有人来了，是已经快被遗忘了的小A。
他搬了张新桌子，吭吭哧哧推到教室门前，想掏口袋拿钥匙，钥匙却跟着飞出半米地。时光弯腰，帮他捡起来。学长傻头傻脑地和她道谢了好一会儿，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
“啊，你，你是那天……”
“围棋社！”
学长磕磕绊绊，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一圈，最后俩人异口同声道。
“是想来学围棋吗，我们这里全天开放的，有不少师兄师姐都可以教你，”小A挠挠头，表情有点羞涩，“不过，我不太行，我是新手，学艺不精。不过，今天大概会有很厉害的前辈来，听说还是奥运冠军。”
时光本来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，她那日纯属恶作剧，一时兴起给了钱加了微信。看小A这般言辞恳切，她也断然没了逗弄的心思。可转眼听见那句“奥运冠军”，她好像又明白过来点什么——围棋自然没有进奥运，但听了小A颠三倒四的复述，她也能从中还原一二。
“啊啊，他们好像来了！”
小A的声音传来，时光一抬头，在走廊尽头见到了她今天要等的人。俞亮还是那样，西装三件套加上巴宝莉风衣小围巾，横竖看着就是俩字——高级。时光反观自己，白色牛仔裤，美○斯邦威黄卫衣，格林童话里大概没她这号人，时光有点来气，可都是二十一世纪，她想在童话故事里带资进组，也是为时晚矣。
小王子风尘仆仆，姗姗来迟，旁边还带了一众随行，看也知道，都是围棋社的成员，小B小C小D小E，男女大学生，形形色色，青春靓丽。俞亮大概也没料到会这样，他有点无措，特别是一抬头，打眼就看见了满脸不高兴的时光。看他那副样子，时光就知道，他根本没看到自己的短信。
倒霉的“奥运冠军”被一众学长簇拥进了教室，根本没机会和时光说上一句话。小A热情相邀时光进去，但他也不懂，方才还算活泼健谈的女孩，怎么突然就变得冷冰冰。
都已经到了学期中期，过了招新季的社团活动室里竟然还是人满为患。据小A说，得知有世界冠军入学，不少已经退社的，准备考研或者工作的前辈也都赶了回来。还真是声势浩大，时光想，就是这双子星的名号是两个人的，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自动隐形了？
小A动机不纯，也不太关注职业围棋，错把冠军当小白招过来，到了别人那里其实倒也不然。活动室里摩肩接踵的，身旁不少人都在往时光的方向看，先是窃窃私语，没过五分钟，就有人直接来和她搭话了。
“请问你是不是时光老师？”
时光高贵冷艳地点点头，一抖折扇，直接穿过人群，走到俞亮面前，拿扇柄敲敲他的桌面。
教室里人山人海，俞亮刚才没找见时光，如今见她主动过来，自然是十分高兴。时光板着脸，假装没看见俞亮嘴角那两个笑出来的小括号。她拉开椅子，坐到了俞亮的正对面。一幅棋盘两笥棋，是他们之间最熟悉的亲密距离。
“时光，你这是……”
“看我干什么？”时光抓过棋笥，眼看着就要分先。没头脑和不高兴短暂互换，她微微倾身，看着对面的俞亮：“还是说，你想和我下指导棋？俞亮老师？”
她把“老师”两个字咬得很重，听起来有些挑衅。俞亮大概能看出来她在生气，但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。他默不作声，漆黑的瞳仁直直盯着时光伸向棋笥的手。俞亮有样学样，摸出两子白棋。
分先，时光执黑先行。小目开局，左下星位定式行棋。围棋教室里，看棋的看人的看热闹的，全都蜂拥向前。小A被人流强行挤到最前面，他离得近，能听见身旁人的窃窃私语。
“那是时光吗？她看上去也太小了点吧。”
“不然呢，换了别人谁敢上去和俞亮分先？救命，被他那么盯着，换做我我就要当场跪了。”
“他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？上次春兰杯的时候我代表校社去采访，我还在赛场门口看到俞亮和时光了，他俩有说有笑的，没网上传得那么不和吧。”
“哪里不和了，不是隔一段就有’知情人士’说他们是一对吗？”
有关双子星的江湖传闻众说纷纭，小A听得云里雾里，但能确定的是，他无意招揽进围棋社的河豚头像小学妹，绝非搁浅在这汪浅池水中的一尾游鱼。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，只能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，擦出或轻或重的哒哒声。俞亮九段持白子，大多数时候蹙眉望着棋盘，偶尔抬头，目光凝聚在对面人身上，嘴角也有了浅浅笑意。这一切落在旁观者眼里，像是个转瞬即逝的错觉。
小A一阵恍神，突然觉得肩膀被狠狠一拍，回头一看，竟然是学姐。学姐杏目圆瞪，指指棋桌前对弈的二人。
“还愣着干嘛，快去记谱啊！”
许是时光今天真的不太高兴，也把心情带上了盘面。她一扳一跳，步步紧追，像是盘上斗狠，一味快棋。却也在眼底眉间，在她自以为俞亮看不到的地方，写了满满当当的算计。时光持黑先行，把战局落在盘中腹地。黑棋做了个挂角，预判之间，俞亮只要在旁三间低夹，就会轻而易举地落进她布好的网里。五之十三，双飞燕。时光已经
把下一步算了个差不离。她垂着头，不让对手看见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。可俞亮也只是扫了她一眼，没什么反应，可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。
“夹。”
他抬手落子，一触即离。西装袖扣和那枚超出预判的白子一并落进时光眼底。时女侠的渔网扑了个空，叫她又气又恼，眼睛却也因此变得亮晶晶。相识十几年，他们对对方的路数都太过熟悉，无论是盘下优美规整，步步森严的棋路棋形；还是妙手偶得，肆意灵动的棋风。双子星数年相伴携行，就连手下的棋，也有了几分不分彼此的交缠感。眼下不到中盘，双方配置相似，白棋要稍显厚重些。时光大概有了把握，再行两目，能将左侧白棋的眼型破坏个差不离。她手上棋子转，眼睛也跟着转。思索数秒，一手小跳脱先，暂时规避。
记谱员小A战战兢兢，生怕落了一手半子的，等下要挨学姐批评。是不是下错了？他不太确定，却也知眼前这是武林高手对局，厮杀不过半目之间。眼观鼻鼻观心，旁人最好躲远一些，省得被掌风剑气所伤。俞亮一身西装三件套，坐姿笔直挺拔，气势从容不迫，一看就是绝顶高手；至于小时学妹，一身黄灿灿的卫衣，梳了个歪歪斜斜的马尾，来踢馆时气势汹汹。小A被耳提面命一顿科普，才知道这是当今国内最年轻的女九段，也是国际比赛冠军头衔中唯一的女性持有者。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名号砸下来，“巾帼不让须眉”这种话，反倒是让人说不出口了。好家伙，放在武侠小说中，这笑盈盈的黄衫女，也是扫地僧。
学姐悄声走过来，看小A记的谱，再看看已过中盘的棋局，过了百余手，盘面上双龙攻守对转数次，可谓杀机四伏。时光还惦记着开局时没下成的那一手双飞燕，比翼双飞做不得，两龙缠斗时，她便开始步步紧逼，棋至针锋。时光能够大致预判出俞亮的棋局，而在此之前，她更为熟悉的是她自己。上了棋桌她便是赌徒，斗狠赌赢，饶是谁也不惧。
黑棋弃卒保车，放弃突围。当务之急本应一手长，她便冲出上位，生生漏下左下角十余目棋。俞亮这人，心思缜密，就爱抓她错处不放。平日里就没少对她管东管西，简直快要和她妈达成战术连谊；搁在棋局中，也最爱紧咬不放，步步相逼。看到她下得飞快，想必又以为她抓了一步随手棋。
再然后……
白棋思考长些，棋中已经开始读秒，反倒是时光手里还剩半小时有余。俞亮抬头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默不作声越过左下，一手小飞，白棋在她冲出的那一手旁轻灵落下，左下右上两手飞挂，她心心念念的“双飞燕”竟是落在了别家。
时光面上一热，无从应答。
真是奇也怪哉，她生生余下十余目，这人不乘胜追击，把她左下大龙分而治之，倒是跟着自己这般胡闹下法。时光有些犹豫，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赢了，星位往下，再渡一手，俞亮这堪称是把胜利拱手相让了。时光有些犹豫，首先想到这是他示好的方式，又觉得那就不是俞亮了。就算只是临时起意，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人玷污一盘棋。
事出反常则必有妖，而这样的“阳关大道”，未免也太过无聊。时光没有渡下那一手，在俞亮小飞挂角的那一手旁，再往上一挡。
这可真的堪称是随手棋，而也就是同时，她清楚听见了俞亮轻轻的笑声。
“还真是承让。”
糟糕，这可真是大意失荆州。时光面上一红，眼睁睁看着俞亮顺手脱先，吃掉她一子。可真是糟糕，她看着对面人拿走自己一子，还是一副优哉游哉，笑意盈盈的模样。时光气得脸颊滚烫。
算计！轻浮！往日他说自己的，此刻全都应该一并反弹回去！
一局棋下了近二百手，时光落后四分之一子惜败。她们开始下棋时还是正午，等点目结束，天都已经快黑了。
时光在挂角旁算错了一步挡，而在之后，白棋脱先占点，俞亮读着秒下棋，端得好一出从容不迫。时光一路穷追猛堵，堪堪追平，却也惜败一手。点目结束，她靠在教室的小椅子上，抬头望着天花板，无语凝噎。
她纯属一时热血上头，上来挑衅，结果还输了，真是众目睽睽之下狠狠丢人了一把。说起来，俞亮今天来，应该是答应了给这些社员下指导棋，结果还让自己给搅了局。
现在倒好，她想赔个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。
俞亮倒是坦然，慢悠悠地把点目过后的棋子放回棋笥里。他俯身，手指轻叩棋盘。
“晚上要一起吃饭吗？”
房间里本是鸦雀无声，俞亮这一声显得格外清晰，旁边围观的女同学都跟着倒吸一口气。他倒是平静，时光却有些不好意思，为这人前显现出来的亲密。她一紧张就想喝水，手边没有，干脆从俞亮身旁抓起他的，喝了半瓶。
“吃呗。”她小声哼哼着答应，又转头看向屋里的同学，“那个……抱歉抱歉，各位，是我草率了。俞亮老师的指导棋，他往后随时奉陪，我绝不打扰，绝不。”
时光笑得脸都快僵了，也没觉得尴尬的气氛有一丝一毫的缓和。怎么还是这么安静啊……她可是都把小俞老师给卖了。她心底默默滑跪，又用眼神示意俞亮，想让对方也说两句。他却好像毫无反应，只是用那种温和带笑的赞许目光凝视着自己。
时光被他看得心底发毛，还没等开口，房间里掌声雷动。
“时光老师！好，好厉害！”
“一百二十四手之后，这到底是怎么追平的！”
“如果这里的对手不是俞九段，换做任何一个人，都会被迷惑住选择脱先。这样的话这一盘中盘就可以投子认输了！时老师，您能讲一下这里是怎么想的吗……这这这，第一百七十二手！”
众人七嘴八舌，人声鼎沸，集中起来的目光却全落在时光这个惜败的输家身上。小学姐更是激动到把两手拍得通红。时光吓了一跳，她在职业棋坛多年，表现颇为两眼，鲜花掌声也是收获无数。但今日好像却有所不同。来自同龄人的热切目光全都集聚在她的身上，他们并非职业棋手，但也都是揣着热切期盼，在旁观战棋局。今日一弈，她揣着脾气想要同俞亮比一比，但结束时又觉得，也无须非得争个高低输赢。就算她错算半子，也下得极为开心。
而也正如方才小学姐说的那样，因为是同俞亮一起，她才能下出这样的棋。
俞亮已经把棋子归回原处了，十几个人争相传看记下的棋谱，小A被挤在中间，倒也是备受瞩目。时光平日颇为健谈，今天却有些脸红，除了谢谢什么也说不出。同学们热情高涨，一声接着一声叫两位围棋国手再复盘一下今日棋局。时光连着下了数个小时，面上已露疲态，却也抵不住同学们的盛情。她刚脑袋一热，想要答应，却被另一双手托住了肩头。
“抱歉，时光老师今晚还有约，就先失陪了。复盘的话改日再约吧。”
时光茫然地看向俞亮，说话人对着屋内一众学生微笑颔首。
……
两人走后，围棋社倒也没有散会，众人七嘴八舌了好一阵。据去邀请俞亮的小学姐说，她本来想要一找找两个，让两位老师对杀一局。可拿不准他们私下关系，又怕觉得太为失礼。何况时光终日里神出鬼没，她尝试好久都没找见，最后干脆放弃。今日这局棋，反倒是兜兜转转之后，又回归了初心。
“不过真奇怪。”小学姐思忖半天，也没想出来，“之前一直找不见，怎么她今天反倒来社团了？”
没有人知道小A搞出的乌龙事件，小A怕被众人笑话，也不敢提。这事反倒成了他和“小时学妹”之间的秘密。趁着众人研读棋谱的档口，小A找了个借口溜出教室，现在大概还来得及，去和先走一步的时光道个歉什么的。
他一路走出教学楼，东探头西眺望，连个人影都没看见。刚要准备回去，却又听到角落里传来的交谈声。
“你手机呢？”
“昨天晚上掉水池里了，今天一早送修去了。怎么了？”
“没，没事……咳，我说俞亮，你要带我吃什么好吃的呀，水煮鱼？哎算了，天气太冷了，还是涮羊肉吧！”
“都可以。”
“还’都可以’，不是你叫我一起吃饭的吗？行行行，那就听我的，涮羊肉……我看看……哎你怎么回事，要吃饭了还愁眉苦脸的。你不是赢了吗？咋还不开心？我都没说什么。刚下棋也这样，当那么多人面我懒得说你。”
“不过我说，小俞老师，我今天表现不错吧？”
“是不错……但你也不要太亢奋了，一看快要胜利就得意忘形，开始胡乱下随手棋。”
“什么随手棋！好你个俞亮，你你你，你怎么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。拆了我的双飞燕，还不忘再挖我一笔。你敢说自己没有算计我的意思在里面？”
“……”
“行行行，小俞老师大聪明，‘用兵之道,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’，小俞老师可熟悉啦，就我傻行了吧？”
“时光，我不是……”
“哎呀，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，快走啦，等会儿到晚高峰了再去吃又要排好久。”
隔着数十米的距离，小A看到女孩笑盈盈的侧脸，她自然而然地牵过俞亮的手，朝着校门口飞奔而去。
天气很冷，但是涮羊肉很好吃。时光还喝了点酒，俞亮本不答应，可又架不过对面人。下了棋桌，时光就是胡搅蛮缠第一名，输了也要听她的。两口江小白下肚，她人被辣得小狗吐舌头，还轻易上了头，走路都摇摇晃晃的。初冬寒夜，小醉鬼死命抵抗不坐车回去。俞亮没办法，只能陪她走了一路，权当醒酒。
好在街上人不算多，晚上九点钟，路上行人都急着回家，步履匆匆。也没人注意到有世界冠军在路上撒酒疯。时光走得很慢，嘴上却不闲着，捡些有的没的说。她知道的可真多，从穆青春新交往的女朋友是B大外语系的校花（身为围达主将的俞亮都不知道）一路说到学校围棋选修课的期中作业是在《发阳论》里抄下来的（她怎么还会去选这种课？）。
俞亮一路听得很认真，偶尔想要回应，却发现小醉鬼也不太搭理他，只顾说自己的。可即便如此，醉得晕头转向的时光还是不忘指使他去买糖葫芦，山楂和草莓的都要。他头疼不已，却也只能看时光在自己忍耐阈值上反复横跳。就连卖糖葫芦的老奶奶都要揶揄俞亮，真的很听女朋友的话。
时光也没得意几秒，就眼睁睁看着俞亮把她的糖葫芦没收了过去。
俞亮好说歹说回去再说，才让时光短暂放弃这堆山楂草莓糖稀。她醉得不着四六，此刻是应当远离竹签制品的三岁儿童。没了吃的东西去堵她的嘴，她那些奇形怪状的小八卦也说得差不多了。安静了没两分钟，俞亮又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，一遍又一遍，惹得过路人都在频频回望。
“又怎么了。”俞亮叹气，可一回头，看见路灯下的时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，一双眼睛漆黑乌亮，还有一点错觉般的水盈盈。她话还是很多，比平常还多，可却让俞亮错觉般地感觉到世界都在跟着变安静。于是小俞老师的忍耐阈值又跟着调高了一点，他看见时光笑了，脸上笑出两个不对称的甜美梨涡。
“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。”她话说一半还打了个酒嗝，“等到围甲开赛，我再……我再把你斩于马下。”
“好啊。”俞亮欣然应答。
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一路延伸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处。时光在走，月亮，星星和路灯的光，都在同她一起走。俞亮默不作声地握住了身旁人的手，就好像这样，就能把那些光亮一并握在手中。
到了寝室楼下，也不知道小醉鬼酒醒了几分，放她一个人回去大概是不行的。俞亮拍拍时光，她撒酒疯差不多到了头，大概是有点困了，头一歪倒在俞亮肩膀处，干脆赖着不走了。学校里这样的情侣随处可见，每晚十点要上演几十上百出牛郎织女的生离死别。今日之前，俞亮可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这般人前亲密，让他脊背僵直，手更不知道往哪里放，却又不太舍得直接把人推开。最终只能虚虚环抱着眼前人，在早已经超过社交界限的亲密距离里，感受她温暖匀长的呼吸。
“有点晕……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？太危险了吧。”时光打了个哈欠，也不知道醉得是有几分傻，可她抬头看向俞亮时，原本眼底迷雾般的醉意却像是被揉散了。
“要不然……”
……
临近期末，小A也没再去过围棋社。高数大物电气三门课把他搞得晕头转向，等从书山书海中解脱出来，再把一颗春心寄向不远方的围棋社学姐时，已经是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了。
翻翻好久没有打开的朋友圈，其他院系的学生早就开始了寒假生活。想必学姐也已经不在学校了。小A捶胸顿足，扼腕叹息。再点开学姐的朋友圈一探究竟。最先映入眼帘的，是小学姐和时光九段的自拍合影。小学姐一身俏丽西装，还戴着个记谱员的工牌。时光九段笑得很开心，手里拿着“最佳主将”和“最有价值棋手”的两个奖杯，而她们身后，背景板上“围棋甲级联赛”的字眼格外醒目。
围甲联赛已经结束，而下一次的挑战，也即将拉开序幕。
……
“不是吧，俞亮。我今天刚去道场下了一局指导棋，然后和厚哥复盘了两轮，再之后和你师兄下了一轮，然后又……小俞老师，行行好，今天就先放过我，我们改日再战，你这床借我躺一会儿先……”
“这是什么东西，成绩单？这东西你怎么还给打出来了？打出来要给谁看啊，来先让我看看……”
“哎呦，不错啊，这一学期呕心沥血成效颇丰。你这成绩单，我给你往天下围棋那么一寄，杂志标题我都该给你想好了，《谢邀，在职棋手，零基础三月速成大学高数》……哎哎哎等下，等下你让我躺会儿，别拽我！”
“下棋。”
“啊？不是吧，我真的很累了，我现在状态不好，下了也是输嘛。”
“下棋。”俞亮不为所动。
“哎哎哎知道了，不就是下棋嘛，你让我先躺会儿，等晚一点的。”
“现在就下。”俞亮面无表情。
“你急什么啊？哎不是，俞亮，你脸色怎么这么差，我有哪里得罪过你吗？”我不换衣服就躺你的床？行行行，我起来好吧。”
“……你先躺着吧。”
“昨天团建，我把你的苹果汁都给喝光了？不是，那个真的很难喝，我尝过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吧，我在你的房间里吃了两盒泡面……”时光绞尽脑汁，实在想不出来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两周前……不是，你是狗鼻子吗，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能闻到吗？”
“……”
俨然不知道自己又招供了其他的罪行，诱供逼供的小俞老师深吸一口气，暗道三声不生气。时光还在绞尽脑汁写罪己诏，殊不知她早已经离题万里，而真正的答案，则要回归到一个小时之前，时光不在这里在路上，两人黏黏糊糊发了一会儿微信，时光一个抬手，发了个表情包给对面。
“一个人上路太危险啦，不如带上我吧。”
图上的卡通人兜里揣了一头粉色的小猪，时光乐不可支，随手一存。显然是不知道自己一个无心之举，又无意迎合了之前自己半醉半醒时说的哪句话。小俞老师数日以来的期待全都随之落了空，本以为是她想和自己住进来，不只是下棋复盘，还可以漫聊彻夜的那种。他从那一晚等到围甲开始，又等到围甲结束，然后等来了今日结局。
全是无心之举，时光九段可没那个意思，偏偏她就要四处作乱，惹人烦心。
俞亮深吸一口气，他决定把话说得明白点。
“起来下棋。”
“你你你，你有没有点人性啊！你是围棋AI吗你？你们那个AI系统不是都要三日一调试吗？不是我说，有你这个亮工智能在，你们围达还用得着买什么AI教练吗……行行行，我知道了，我下，我下行了吧？”
时光深吸一口气，不情不愿地跟着俞亮走到客厅棋桌前，准备分先行棋。只待她随手抓一把棋子，再觉察到指尖所及的那一点不对劲。再然后，手往下挪半寸，挂着小公寓家门钥匙的小铁圈，就会轻轻落在她的手心，不偏不倚。
-FIN-（感谢阅读，真的辛苦啦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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